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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重歸為白

​AO3(無改動)

下雪了。

 

隱刀伸出手、試圖接住飄下來的雪花。江戶的天沒有那麼冷,落在手心裡的雪花就連個形狀也來不及看清、一瞬間就消散成水滴。不、連水滴也算不上,那麼小的雪花融化之後、除了手心的一絲涼、別的什麼都留不下。這樣的雪落下來和雨又有什麼區別?她低下頭,地面上反出一股潮氣,「這個時候不應該下雪。」她嘟囔著,「這裡也不應該下雪。」

 

高杉遠遠地就看見了她。

倒不是因為她在人群中有多惹眼、他只是覺得雪與她很相襯。他望著隱刀扯了扯圍巾、接著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莫名其妙的、他想再多看上幾眼,看她凍得微微有點發紅的臉、看她握成拳縮在袖子裡的手。她連傘也沒拿、估計用不上多久就會給衣服都弄溼。

 

「高杉。」

 

她在他面前停下,「好久不見。」

「難得你會主動打招呼。」

「要我現在開始假裝沒看見你也不是不可以。」

「你要去哪?我送你一段吧。」

 

她看了看他手裡的傘、那是把女人的傘,「用不著。我不往吉原那個方向走。」

他直接把傘舉到他們中間,「我也沒有要去那。」

隱刀皺起眉,「那你要去哪?」

「去哪都不耽誤送你。」

 

「……那走吧。」她又看了一眼那傘,「走吧。」

 

肩並肩走了沒多久,雪下得更多了些、天也更涼了點,那原本到地上存不太住的雪形成了薄薄的一層白。要是在故鄉、雪下這麼久肯定早就積起了厚厚的一層,踩上去會嘎吱嘎吱響。高杉把傘舉高,一般這種時候他肯定不會讓氣氛跟著天一起冷下來。可他又覺得既然是和她在一起的話、就這麼默默走著也不錯,只希望她要去的地方也能稍微再遠上那麼一點點。

 

「……你不去還傘嗎?」

 

她果然很介意這把傘、居然能介意到先開口講話。高杉臉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但他心裡起了一絲得意,「也不是什麼很著急的事。」

「遊女送傘……是對你有意思吧。」

「沒有這種說法吧?」

 

肯定是要借著還傘的時候再和他見面。隱刀在心裡嘀咕著,自己又不傻。高杉當然知道遊女送傘是什麼意思、但現在那並不是放著他心思的地方。比起可能在惦記他的同時又惦記著好幾個別的男人的遊女、還是眼前這個提到傘語氣就變得悶悶的浪人比較有趣。

 

「倒是你為什麼不打傘?」

「下雪又用不著打傘。」

 

……準備出門的時候本來是這麼想的。隱刀看了看已經被弄濕的衣襬,她有點後悔。如果天接著這樣繼續變冷、那被弄濕的地方可能一會就會變得硬梆梆的。她倒是感激高杉能送她一段、但那傘頂的白圈讓她怎麼看怎麼不順眼。而聽見這回答的高杉只覺得這正好在他意料之中。他早就猜到隱刀八成是出身於什麼偏冷的地方,如果雪足夠大、打傘反倒成了一種負擔。他就著她話少的特性、像解著什麼字謎一樣,從她隻言片語中拼湊出了越來越多的關於她的謎底。

 

「到了。你在這等——」

「我跟你一起進去吧。」

 

外面還下著雪、不讓他跟著一起進去好像確實有點無情。隱刀想著速戰速決、進了小舖直奔那幾樣她要用的東西。正準備結帳的時候她停住發了會呆、接著又往懷裡塞了幾塊巧克力。

 

「你喜歡吃這個啊?」他抖了抖剛剛被合起來的傘,「我還以為你更偏愛和菓子呢。」

「沒有。」她把買好的東西塞進口袋,「要送給龍馬。」

 

高杉心裡的那點暢快消失了。

 

「你們兩個關係還真是好啊。」

這話一出口、他自己也覺得有點陰陽怪氣。隱刀原本是無心、就是單純的想給前幾天幫了自己忙的龍馬道謝而已。但不知怎麼的、她突然想把關於龍馬的事在這個總是突然出現纏住她的男人面前沒完沒了地講下去,「是啊、前幾天有點事情,我們白天都一起出去……遇到了一點棘手的事、是龍馬他特意給我……」

 

後邊的話高杉其實沒有在聽了。他是喜歡她話多、但不喜歡她在這種方面話多。別沒完沒了的龍馬龍馬了、就不能講點你自己的事嗎?雖然很煩、可聽著她的聲音也沒辦法那麼煩。雪好像更大了一點、隱刀凍得搓了搓手,「喂。」

「怎麼了?」

「你有在聽嗎?」

 

 

「……我在聽。」

「……所以就是因為這個、我跟龍馬一起加入了浪士組……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我看你跟土方哥關係也還……」

「……現在我們是在哪?」

「……哈?沒聽我講話也就算了、突然問這種問題也太過分了吧……」趴在露台欄杆上的隱刀疑惑地瞥了高杉一眼,「這裡是江尻驛站啊。你喝太多了嗎?」

 

眼前的雪還是同一片顏色、但天卻已經暗了下來。高杉笑了笑,「抱歉抱歉……剛剛在想以前的事。」

「什麼嘛……」她看起來有點不高興,「……算了。」

 

可是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和你說話。後半句她沒講出口。從上次一起在雪裡走已經過去了那麼久,他送她到長屋門口的時候她小聲地問,我能不能跟著一起去還傘?那借傘給高杉的遊女看見他身邊還帶了一個女人時的表情、隱刀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舒爽。接著高杉給她買的一堆巧克力也全都拿走、說由他轉交給龍馬就夠了。她盯著他、突然就那麼笑了起來。但是在他發現龍馬和她開始幫著勝給幕府做事後、他們就再也沒機會說上話了。

 

「你……沒事。」

「……什麼?」

 

別跟著浪士組一起、回來跟著我們一起行動,不然之後會……高杉想說那句話、但他講不出來,那羽織披在她身上一點都不好看。更何況他的話哪有龍馬的話來的分量大?他看著她靠在一邊、她脖子上的圍巾已經不是相同的那條。……最好別是龍馬給她的,但就算是他給的也無所謂。她把頭探了出去、沒過一會就連睫毛上也沾了些白。

 

雪還在下。

 

隱刀突然轉過頭看著他,「現在不是想這些事的時候。」

 

 

「那該想什麼?」

「該想我。」她其實還挺愛笑的、喝了酒之後尤其,「……開玩笑的。」

 

她舉起杯,「那這就算慶祝你康復半週年啦。」

 

高杉跟著抿了一口自己杯子裡的酒,酒是燙過的、現在外面應該是在下雪。風聲有點大、她也只在天冷的時候喝溫酒。他記得這是她第一次開口約自己出來。還是那家他帶她去的店,她的臉看起來有點紅、但不是被風雪的涼意浸透的那種紅。她抓住他的手、然後在茶桌下把十指扣起。

 

「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刀哪有熱呼呼的道理。」

「你這樣子一點說服力也沒有。」

 

她就是她、哪裡會是刀?就算以前是、從她救了他之後就不再是了。她起身打開窗、外面滿眼的白反著亮晶晶的月光。「今天這是今年入冬的第一場雪。」她沒頭沒腦的來上這麼一句,「長州是不是也是個很冷的地方?……你從來都不怕冷。」

「倒也算不上很冷。……應該和你的故鄉差不多吧。」

 

後邊的對話他有點記不清了。

她好像有點詫異、又有點高興,原來他知道自己的故鄉在哪裡。她說她不記得她的生日、所以就把每年的第一場雪當成了自己出生的日子。高杉揉揉她的頭髮,那為什麼不定一個暖和點的日子、像是每年第一棵櫻花樹全開的時候?她眨眨眼,因為花會落、但雪會一直下。可去到江戶之後她才知道、原來有的地方沒那麼多雪。

 

高杉笑了,她說的這一串話前後毫無聯繫。但這胡話只有他能聽、所以他也樂意聽、並且聽再多也無所謂。不管她講什麼、那都是出自那天河邊告白的同一張嘴。隱刀過來擠在他懷裡,她抬起頭、伸出食指摸了摸他下巴上那撮小鬍子。我開始在雪天打傘啦,她輕聲道,如果我把傘借給了你、你可一定要記得還我。

 

他低下頭看著她,你不用這種借口我也會來看你。

 

她用食指抵上他的唇,「可是啊……」

 

 

「……可是我不能再來見你了。我……」

 

雪落在新選組那黑色羽織上太扎眼了。

高杉知道這一天會來、所以他也沒問她到底為什麼,他也從來都不是那種刨根問底的人。和想像中不一樣,就是一切都淡淡的。胸口有點悶、講出的話在嗓子眼像刀尖劃過。她手裡舉著的傘是他們一起選的,那是店裡最貴的傘、和那些遊女手上拿的花紋都不一樣。那舉著傘的手凍得紅紅的、脖子上的圍巾也裹得很牢。她一定很冷、但他已經沒理由給她暖暖手了。

 

「若來世還能相遇,我會再……」

 

可是來世太長了,隱刀想。這天很冷、像黑洲似的那樣冷,可是她現在已經沒理由抱他了。穿著這身隊服、就連來見他都要鬼鬼祟祟的。她鼻子發酸、連帶著牙根和耳朵都跟著一起疼。如果等到來世你都不記得我了怎麼辦?她抿了抿嘴,手凍得連拳都握不上。別再想我了、別再想我的事了。她想說點什麼、但那不成形的字只是在面前化作了一團白氣。

 

「該醒了。」

 

她的聲音很輕,明明是面對面、聽起來卻有點像在對著他耳語。

 

 

「……醒醒。」

 

隱刀伸出手、想像以前習慣的那樣用手指抵住他的唇,但在碰上的那一瞬間卻像被刺痛一樣縮了回去。他在地上垂著頭、靠著身後的燈柱支撐著身體,雪和血染得看不出他和裝本來的顏色。她探了探他的鼻息,……還好、還有氣。

 

「……不置我於死地嗎?」

 

她沒回答。撿起扔在一旁的刀收入刀鞘,現在她要穿過城南宮的鳥居、前往新政府軍的本陣了。

雪還沒停,雪會一直下。地上被白襯得那麼醒目的紅一會就會被新落下的雪花蓋過去,然後一切重歸為白。

碎碎念

靈感來自世界情緒的同名歌

擁幕線BE很早的時候就想寫只不過才有個稍微還拿得出手點的想法(x

​整篇其實都是鳥羽伏見杉被刀打暈之後的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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