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後日談 - 鴉線
……高杉、我……
她牽住了那隻似爪非爪的手。墨色的翅膀將她包覆,她輕輕閉上了眼。
一
……又在做夢了……
她在小床上翻過身、打了個大哈欠,……現在是幾點鐘了?……陽光好刺眼、現在應該還早……
「……被太陽曬了這麼久、還是不想起床嗎?」
「……你是看晚輩睡懶覺就不順眼的老爺爺嗎……」她眯起眼睛,「……太晃眼了啦!先把我的窗簾拉回……」
「那看來今天我要一個人吃掉兩份吐司了。」
「……喂……!」她又打了個打哈欠,「……好了、好了,我起來了。拜託、昨天看電影到那麼晚,偶爾也照顧一下要睡眠的普通人……」
「從你昨天回房間的時間來算、現在也應該睡夠八小時了。」穿著圍裙的短髮男人反坐到她的椅子上,「……怎麼、沒有睡好嗎?」
「……熬夜看了恐怖片之後還能安穩休息的、也只有你這位神大人了吧……」
高杉聳了聳肩,「我昨天明明問過你需不需要我守著你睡。」
「那種事才不需要啦……」
她一邊嘟囔著、一邊掏出了被壓在枕頭下的手機,「……喔!小佑已經佈置好房間了。真好……」
……有地方住我就放心啦、要加油喔。
她按下發送鍵、戴上了那條可可愛愛的小兔髮帶,「……好啦高杉、我們也去吃早餐吧……」
自祭典後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秋高氣爽的日子還沒到來、小鎮上還殘留著夏日的餘韻。佑為了準備大學院的申請考試、祭典結束沒幾天就乘上了前往東京的新幹線。……真的不想回東京嗎?佑也這樣問過她。她搖了搖頭,……果然……還是想在鎮子上多待一陣子。佑也沒有再多說,不過他臨出發時、看見了家門口的地上落著幾根黑羽毛。然後在他離開的第二天,本來想獨自在家睡懶覺的她、一大早又被那聲懶洋洋的「槿」叫醒。高杉在她的床邊笑著望向她,……看來我們的緣分還沒有盡啊、室友小姐?
本來她還想囑咐佑到時有空的話要記得回家過年,而得知了此事的佑立刻下定決心、要趕在新年假期第一時間回老家進行烏鴉的驅除活動。……不過、顯然他還要等上幾個月就是了。
「還要再加些楓糖漿嗎?」
「已經足夠了喔、謝謝你。」
她用叉子插起一塊沾滿了糖漿的吐司,楓糖的香氣在送入口中的一瞬間化為幸福融化開來。……說實在的、她覺得自己已經有點離不開這位神明室友了。托之前祭典的福,現在在神社裡打掃時、她偶爾也會遇到前去參拜的鎮上居民。這位留著小鬍子的神明大人倒仍舊是那幅逍遙自在的作風,有一天甚至用賽錢箱裡的零錢為她買了瓶飲料。身為巫女的她試圖講他幾句、說他這樣做實在是不太得當,但他又用剩下的零錢買了一小塊奶油蛋糕。她一邊在心裡嘆氣、一邊抹去嘴角沾著的奶油,……怎麼明明都已經留在了小鎮裡、還是躲不掉如此我行我素的上司啊……?
「……我吃飽啦!謝謝款待。」她放下刀叉,「我去收拾一下、換一件衣服,然後我們就可以出發去神社啦。」
巫女的工作很簡單、主要就是每日的清掃和幫忙引導參拜。因為畢竟沒有那麼多人前來、再加上小鎮上的人都知道她就是這裡唯一的巫女,所以基本每天打掃結束後、就可以回到家裡自由自在地摸魚了。她跨上高中時留在家裡的腳踏車,……在這個家裡唯一一個會開車的佑離開了之後、沒考下駕照的她就只能用這種樸素的方式出行了。雖然偶爾也會被某隻烏鴉直接抱起來飛走,夜裡倒是還好、在白天就顯得格外不合適了。
「……高杉!神社和前面的小路都已經打掃好了喔。」她放下手裡的掃帚、雙手插起了腰,「……接下來有什麼安排?有誰的祈願要回應嗎?」
這也是她工作的一部分。在當有人前來參拜時,高杉會將聽到的祈願內容轉述給她、由她記錄下來,並做好該在什麼時間點來回應這份祈願的安排。當然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拿來祈願,比如想知道接下來要開獎的彩票號碼啦、立刻從天而降一段姻緣啦,這些事情的話、就算是神大人也沒有辦法。而如果是什麼希望能快點找到跑出去玩耍的小貓之類、對他們而言一下就變得容易解決了。
……不過說到姻緣……
她低頭看了看剛寫下的祈願內容,……「希望畢業了也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高中生嗎?還真是青春……
這句話被她唸得有些酸溜溜。高杉湊了過來,「年輕人的話、不是都這個樣子嗎?以為會和同一個對象約定終生、為了感情勇往直前……」
「你說的那些都是從電視裡學來的吧。」她撇了撇嘴,「……高中生要唸書、要考試,說不定還要補習。……哪裡像你說的那樣閒啦。」
「難道說……」他摸起了下巴上的小鬍子,「……我們的巫女小姐、從來沒談過校園戀愛嗎?」
……呃……!
她手裡的筆帽一下飛了出去。
……豈止是沒談過校園戀愛、根本在這人生裡短短的二十多年都沒有……!
突然想起某人似乎能聽見她不經意的心聲吐露、她立刻在心裡把後半句憋了回去。……雖說是沒什麼所謂的小事,但要是讓這傢伙知道的話……
他揚起了眉毛。
……就會覺得非常的丟臉!
「……好了好了。……所以這條祈願要怎麼處理?」
「你覺得該怎麼做?」
「高中生的話、畢業後多數都會離開鎮子吧。只能默默保佑一下……我們也做不了什麼啦。」
「看來現在對巫女的工作已經得心應手了嘛。」
「……我倒是希望你真的發薪水給我……」
她在那條祈願後寫下一個「祈」字、然後繞著它畫了個圈,「……好啦。這樣就都處理好啦。」
本子上的字跡算不上特別漂亮,不過十分工整、能看出書寫者的認真態度。高杉遞給她剛剛被甩飛出去的筆帽,「……你很介意沒有薪水這件事嗎?」
「……多少會有點介意吧!畢竟日常生活還是會有一些開銷……」
「賽錢箱裡還有些零錢。」
「不要總是亂用那裡的錢啦!」她好像一下想到了些什麼,「不過……」
大把大把的硬幣被劈裡啪啦地倒在了桌面上。她挑出那些混雜在其中的紙幣,隨後將剩下的硬幣按面值在桌子上分成了幾堆。她在硬幣堆裡翻找著,「……嗯?這個是……」
被她舉在手裡的硬幣形狀奇異,不、這個怎麼看都不屬於硬幣的範疇吧……。她磕磕絆絆地嘗試讀出上面的漢字,「……天保……通寶?等等、這個是古錢吧……!」
「這個嗎?」高杉也從裡面翻出了一枚一模一樣的硬幣,「……啊、這大概是明治初期那時候硬幣吧。」
「那不就是文物了嘛!」她聽上去很高興,「應該會有收藏價值……」
她放下硬幣、掏出了手機。神社裡的訊號不太好、她舉著手機來來回回地尋找著能連接到網絡的方位,「……讓我看看……古錢幣的價格……」
「……怎麼樣?」高杉貼到她身後、也跟著看起了她的手機屏幕,「現在有變得很值錢嗎?」
她盯著網頁上連一千日圓都不到的價格,……根本是超級不值錢啊……!
「……算了。」她有點沮喪,「……還是放回去吧、拿著也沒有什麼用……」
……畢竟只是香油錢、估計在當時也只是面值很小的硬幣吧……
高杉打了個響指,桌上散落的硬幣排著隊滾回了賽錢箱裡。她盯著那些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樣的硬幣,……怎麼說呢、跟神大人住在一起,有時候好像也還挺酷的……?
「不過……」
「怎麼啦?」
「除了薪水以外、你還有什麼想要的嗎?」
他問得很誠懇。她撓了撓下巴,「嗯……」
……好像也沒什麼想要的。但是硬要說的話……
她搖了搖頭,「沒有。」
「真是個物質的女人啊。」
「……你吃下去的飯可是用我的存款換來的……」
「你很在意這個嗎?」
「……那、那倒是也沒有。畢竟你也有煮飯給我吃……」
她回想起在東京時、小屋桌上堆著的早就吃膩了的各種口味的泡麵盒子,「……而且還蠻好吃的。」
「是嗎?……看來你對我這個室友還算滿意?」
……我對你不滿意的話、又能怎麼樣嗎……
「……嗯、是吧。我以前也沒有其他的室友……」
「如果你想的話、我也可以多為你做點什麼。」
「……是這樣嗎?」
高杉笑著點了點頭,「當然了。」
她好像下定了決心、臉上也從迷茫變得堅定,「那麼……」
二
高杉做了整整一個週末的大掃除。
雖然這對已經完全恢復神力的他來說不算什麼,但她堅持要讓他親自動手做、不能使用神力來偷懶。……這樣的女人真是呆板又無趣,明明是可以對神提要求的場合、她居然只想要……
「……高杉、已經都弄好了嗎?辛苦你囉……」
他還是在她沒看見的地方用神力偷了些懶。畢竟用翅膀搧搧風就能除去整間屋子的灰塵、打個響指就能讓雜亂的物品自動歸位,不過都說二十五六歲已經到了適婚年紀、她怎麼還是這麼……
她縮在茶桌前伸了個懶腰、桌子上是已經準備好的鍋底和食材。……她很喜歡吃涮涮鍋,因為有趣又簡單。……就像她對於某些事物的感知力一樣,非常的簡單。她對他各種各樣的暗示不知道回應、那些有點越線的肢體接觸也不知道躲閃,明明看了恐怖片夜裡一個人睡會怕得不敢獨自去洗手間——結果還是拒絕了他留在她房間守著她睡的提案。
……這大概也是前世的她和現世的她之間最大的區別,這一世的她、很明顯是一個笨蛋。
很可惜、就算是神也對這種天然的遲鈍毫無辦法,就像他也無從將神社裡糟糕的手機訊號改善。你說、她要是想普普通通地求個姻緣什麼的該多好?他活動著因為平日裡缺乏體力勞動而酸痛的手腕,「……都弄好了。……來吧、我來幫你盛米飯。」
「……辛苦你啦、室友先生!」她遞過小碗,「對了、能不能再拿點醬料過來?就是那瓶前幾天買的……」
……他現在對她的那位性格憋屈的弟弟有了深深的理解和同情。不過他可是神、所以他當然不會把自己也放進那樣一個無處下手的境地裡。於是他接過小碗、勾起嘴角、湊到她耳邊,「……今天可是我們巫女小姐難得的休息日。想不想……一起喝點啤酒?」
如果她是隻和她睡衣上的圖案看起來差不多的小兔子,她大概會抖抖那對大耳朵、然後毫無防備地說出「好喔!」事實上她也這樣做了、只是缺了抖耳朵的部分。……或許應該找個趁她不注意的時間段、用神力試試看能不能讓她長出來一對兔子耳朵來。牛肉蘸上柚子醋、鍋中的蔬菜和菌菇要多煮一會才會熟,電視屏幕裡他挑選的浪漫愛情劇好像也可以拿來下酒。初秋的第一天、吹進來的風剛好涼到足夠讓她貼近他一點點,準備捕捉小兔的烏鴉張開了翅膀,而小兔子只是往嘴裡扒拉著米飯、對身後的危險絲毫沒注意到。
「……吃起來怎麼樣?這個新買的醬汁、之前都沒見到過。」
只關心眼前食物的小兔子開開心心地對他歪頭發問、看起來吃得很滿意。
「蠻不錯的。……下次可以多買點。」
「說起來……」她盯著醬汁包裝上畫著的柚子,「……烏鴉原來可以吃柚子醋……」
「我又不是普通的烏鴉、沒什麼不能吃的東西。」
「那……你會挑食嗎?」
她的臉紅撲撲的、他知道那一小罐還冒著氣泡的啤酒已經起作用了。他忍住了想伸手捏她臉頰的衝動,「……哦?室友小姐怎麼突然這麼關心我?」
「……我隨便問問而已……」
她關掉小桌上的卡式爐,舉起啤酒、把注意力轉到了電視裡的內容上。其中的男女主角二人正在一起吃晚餐,女主角對男主角拋來的暗示全無自覺、惹得她也笑了起來。
……什麼嘛、換到別人身上就看得懂了嗎?
反正她已經醉了酒、他的顧忌也少了些,「說起來、今天在神社的時候……你一直都沒回答我的問題啊。」
「……嗯?」她晃了晃手裡的啤酒罐,「……什麼問題喔?」
「你是不是從來都沒談過戀愛?」
「……你、你關心這個幹嘛!」
「怎麼了、這不就是很普通的室友間的閒聊嗎?」
他刻意把「室友」兩個字咬得很重,「……況且、你看上去就不像談過戀愛的樣子。」
「……才看不出來吧、那種事……!」
「你前幾天還貓在臥室裡熬夜讀少女漫畫。」
「我只是在重溫佳作……!況且、無論談沒談過戀愛都可以讀少女漫畫……!」
「哦——」
他把尾音拖得長長的、聽上去相當欠揍。她抱著膝蓋、帶著啤酒罐一起在榻上縮成了一小團,「……你才是、幹嘛關心別人熬夜在做什麼……這樣很討厭、神大人很討厭喔!」
剛剛被他抑制住的、想戳她臉頰的慾望更強烈了。……或許應該乾脆把她塞到鳥巢裡去、然後把她揉成一顆兔大福。這想法好像有點白痴,那些少女漫畫裡都不會出現這樣無聊的情節。他好歹也是烏鴉大神、也許他會在飛走前叼起她的小兔子耳朵打上一個結。
「……所以你真的沒在神社裡偷偷求過姻緣?」
「……在胡說什麼喔!我怎麼可能會對著本人求……」
她得意的小表情僵在了臉上。
「……是嗎?」他好像沒注意到那句話裡的不對勁,「那還挺遺憾的。」
「啊、嗯……!好了好了、該繼續看劇了……」
……呀……!
她在心裡大叫。……我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所以喜歡上室友這種不理智的事情、是絕對不會……!
……電視上的男女主角、怎麼突然親起來了……!
……什麼呀這種展開,莫名其妙的、像笨蛋一樣……!
「……好像發展得比預想中要快啊。」
「……原來你沒看過嗎?」她喝掉手裡的最後一點啤酒,「明明是你選的劇集。」
「這種劇當然要跟你一起看。」
「又沒什麼快節奏的劇情、和誰一起看都沒差吧……」
「你不覺得女主角和你很像嗎?」
「是指經常要加班這件事嗎?那倒確實是有點像……」
「別的方面也有點像。」
「……你在說我是笨蛋嗎?」
「是嗎?我可沒有這樣說。」
「……高杉……!」
掉進坑裡的小兔子急得團團轉。大烏鴉抖抖翅膀、從不知道哪裡叼來了一罐啤酒,「……你的酒都喝完了嗎?這裡還有。」
「再開一罐的話、對我來說可能會有點多……」
她的手已經將那罐剛打開的啤酒牢牢握住。他放心地把啤酒交到她手裡,「沒關係、喝不完的話給我就好。」
……這句話是不是有點太……?
可好兔子不吃窩邊草。這可是她的室友、她的上司、小鎮上的當地神、神社裡的大烏鴉,於是她裝作沒聽出他話裡的不對頭,安然自得地嘬著充滿了氣泡的啤酒。又幾口涼爽的啤酒下肚,她腦袋暈乎乎的、心裡也美滋滋的,連電視裡男女主角又開始不斷在原地打轉的感情進度也讓她覺得有趣可愛了起來。她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你說、我們今天能不能看到他們在一起呀……?」
「……這可不好說啊。要是接下來女主角還是這樣遲鈍的話……」他轉頭看向她,「……應該會很困難吧?」
她打了個哈欠,……已經有點睏了。這樣的話、估計今天是看不到結局了……
「……已經想睡了嗎?」
「稍微有點……」
整整兩罐啤酒、對她來說已經是非常驚人的量了。……怎麼會有酒量這樣糟糕又貪杯的傢伙呢?她揉了揉眼睛,「……但是還想再看一會。……就再看一集、好不好?」
「……好。」
倔強的小兔子挺直了腰板、準備打起精神來把今天的最後一集看完。她隨著進度條變得越來越扁、越來越軟,直到在守在那裡的烏鴉的翅膀裡化成了一小灘。他調低電視的音量,「……槿?」
她發出了幾個含糊不清的音節。
他微微挪動攬著她的手臂,「……回房間去睡、好不好?……來、把手放過去。」
「……還沒……看完……」
他其實可以用神力直接把她送回房間去。……不過有時候做些普通人才會做的事也挺不錯的、是不是?大烏鴉在小兔子的耳朵上輕輕啄了啄、然後用毯子把小兔子裹成了睡眠捲餅。
「……晚安、槿。」
她應該已經睡熟了、聽到他的晚安也只是翻了個身。他退出她的房間、拉上她的房門,同時也儘量將發出的聲音降到最低。
……高杉……?
……他出去了……嗎?
她摸著耳垂,摸著摸著、身體也慢慢蜷了起來。
……所以剛剛……是不是……?
她蹭地一下捲起毯子、翻過了身。
……高杉……好像……
……親了……我……!?
三
……好像被有好感的人偷偷親了一下、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盯著搜索欄裡的句子,……這是在說什麼啊?僅僅是打下這一串就已經足夠丟臉。……算了算了、果然還是應該找誰來商討一下才比較好吧?首先……
……首先排除掉小佑。
……接下來……
手指滑過聯繫人列表、她的眉頭也越來越緊鎖。
……到底了……。
……以前的朋友要不就是疏於聯絡、要不就是忙著工作……
……結果現在能好好說得上話的人、居然只有那隻烏鴉了——!
一陣深深的挫敗感襲來,她掀起毯子、把腦袋也一起塞了進去。
……真是的……!肯定是因為每天都只和那隻烏鴉待在一起……!
「……槿?你醒著嗎?」
她在毯子裡悶哼了一聲。門外的男聲繼續響起,「從神社回來之後你就沒出過房間。……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沒有不舒服。」
拉門被拉開了一條小縫,她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露出來的半張臉上還掛著一絲幽怨,「……怎麼了嗎?我只是今天想多躺躺……」
「是嗎?」高杉把手搭在了拉門上,「我還以為你想一起把昨天的劇看完呢。」
「嗯、是喔。那個之後再……」
「那我就不打擾你了。」
「……等、等一下!」
「怎麼了?」
拋下陷阱的烏鴉不懷好意地歪了歪頭,「還有什麼要我做的嗎?」
「呃……」
……該怎麼形容這種心情呢?……我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你,但是既然你來找我了、就應該多和我說幾句話……?不不不、這隻烏鴉,難道不應該先解釋一下昨晚的事情嗎?……是想裝傻嗎?是要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嗎?還是說只是我喝醉之後的夢……?可是耳垂那時熱熱的、還刺刺癢癢的,應該不會是……算了、既然情況已經是這樣了,那麼乾脆……!
「……你昨天對我的耳朵做了什麼嗎?」
……這是在說什麼呀!?聽起來像是在質問對方是不是偷偷對她的耳朵進行了不合適的活動。……可是偷親室友的耳朵、怎麼想也不是什麼恰當的……
「哦?」他波瀾不驚,「你的耳朵怎麼了嗎?」
「呃、我的耳朵……」她下意識地抓了抓耳垂,「……我的耳朵……沒怎麼。」
「那你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就是……昨天喝醉了之後……」她的大腦開始放空,「……感覺好像被鳥啄了。」
他差點沒憋住笑,「……是被什麼鳥啄的?」
「……烏鴉。……應該還挺大一隻的。」
「這樣啊。」
……這樣是哪樣!真是的、做了事情還在這裡裝傻……!
「……是我啄的。怎麼了?」
「……你這個……」她好像一下意識到了些什麼,「……欸?」
剛剛在腦袋裡抓來的詞語被他的不按常理出牌擊飛了出去。她迷茫地看著他,「……不、你幹嘛要……」
「不可以啄嗎?」
他彎下腰來,與她幾乎鼻尖貼著鼻尖。拉門也被他按住、此刻的小兔子無處可躲。她臉上通紅,「……也、也沒有不可以……」
「那就好。……真是的、我可不想被室友小姐討厭啊。」
「我沒有討厭……」
「……那就是喜歡嗎?」
小兔子變成了小兔氣球,然後嗖的一聲飛上了天花板、在房間裡面一邊漏氣一邊亂轉。
「……我、這個,呃……如果是做室友的這方面……那我確實……」
「……那別的方面呢?」
「……這、這個嘛!如果說是上司的……方面的話,也還……」
「……還有呢?」
她張大了嘴、擺著一堆無法被理解的口型。而此刻床上被團成一團的毯子裡突然傳來一陣嗡嗡聲,她轉身沖到床邊,「……有電話!是小佑!我先接一下電話喔!」
……這個死纏爛打的弟弟……
高杉拉上了她的房門、什麼都沒說。
➖
……但是、怎麼講呢……
一直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接下來的幾天他們兩個表面相安無事,其實每天夜裡關上房門、都在房間裡暗自琢磨對方的動向。她擔心得要命,估計下次佑的電話不會碰巧幫她解圍了。高杉則是覺得反正她遲早都要面對這個問題,那幹嘛不「稍加引導」、讓她早一點承認呢?然而兩個人對自己率先告白這件事的態度倒是完全相同,彷彿誰先說出口誰就會少一塊肉一樣。如果佑還住在這裡的話、估計光是看著他們兩個就會被折磨到頭痛了。
……不過高杉前幾天挑的劇集倒是還挺有趣的。只是在看最後幾集的時候、她實在是沒辦法冷靜下來,她不想成為劇集主角那樣的笨蛋情侶、可她好像也沒有很討厭被烏鴉啄耳朵。……也許啄啄別的地方也不會很討厭?比起這個、劇裡那些突如其來的告白也太過尷尬了。
無人能讓她傾訴,她也不想成為突然找別人索要情感建議的怪人。她掏出自己的平板電腦,用配套的觸控筆在上面亂寫亂畫著,現在想想看、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她沒忍住笑了起來,……怎麼說呢、好像是從他讓我那可惡的前上司上班路上倒霉的時候就……說起來那討人厭的前上司後來怎麼樣了?她也沒再關心過了。她只記得那個時候她對高杉還不太熟,雖然一大早矗在她的房門前叫她起來吃飯有點恐怖,可是仔細想想……
……好像還挺帥的。
……呃。
她在這句話上畫了一個大大的叉,現在不是回憶這個的時候……!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分析出來點什麼了。……總之接下來是……嗯……。她在屏幕上畫了隻看上去十分草率的烏鴉,……在餐桌前突然變成巨型烏鴉這種事、怎麼也不可能是會讓人心動的……
……但是……很酷欸。超自然室友……像什麼漫畫標題一樣?
……等等!他可是用那個超級烏鴉形態拐跑了四歲的我……!?
她不太記得當時的細節了,只是好像他抱著小小的她一下飛入高空時、她其實十分興奮。……畢竟那個時候還是小孩子、看見什麼東西都會覺得酷吧……。夏天的那次突然出遊也是一樣,她回憶著夏夜裡的風、和向下望去就能看見的燈火,靠在他懷裡的感覺又暖和又安心。……真的很會做這些會讓人仔細回憶的事啊、高杉……
「……在那裡陶醉什麼呢?」
「……高、高杉!」
她慌慌張張地按下平板電腦的鎖屏鍵,「……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能把平板電腦再借我一下嗎?」
「……嗯?嗯、好……你要讀漫畫嗎?」
「沒錯。」他環抱雙手,「因為我的室友最近不怎麼和我說話。」
「……我哪有……!」
「真是遺憾。本來還想約室友小姐去……算了、看來還是在家裡安心讀漫畫吧。」
「……去……?」她把本來想遞出去的平板電腦又抱進了懷裡,「……去什麼?」
「你很好奇嗎?」
「稍、稍微有一點……」
「那帶上泳衣和毛巾、我們出發吧。」
「……哈……?」
「你不想帶的話也沒關係、我也可以用羽毛做一套給你。」
「等等、這不是重——」
畫面一下切換到了山裡。四歲的她很容易被拐跑,二十多歲的她很明顯也沒強到哪裡去。她最後還是從櫃子裡抓了件大概是高中時買來的陳舊泳衣,不過因為腿上的痕跡、她幾乎沒怎麼穿過。
「……還要走很久嗎?我們到底要去哪……」
「已經累了嗎?我可以帶你飛過去。」
「不、只是你一直沒說清楚要去幹嘛……」
「跟著我來就好了。」
他有時候還確實挺像位神大人的,尤其是當他講話帶上這種「天機不可洩露」的風格時。……他倒是不會對她做什麼壞事,只是她覺得他一直在欺負她和準備欺負她的路上。高杉呢?他決定再多「引導」她一點點,畢竟這是隻既沒經驗又十分倔強的小兔子、讓她隨意亂跑的話總會跑到錯誤的方向。於是他又把她拐上山、停在這片無人知曉的隱秘溫泉前,如果一切順利、他將在今晚得到一隻乖乖鑽進他懷裡的濕漉漉的小兔子。……至於他哪裡來的這種自信、大概因為他是位神吧。
「……溫泉!?居然在這種地方……」
「其實距離神社沒有太遠。」他接過她手裡的毛巾,「你要換上泳衣嗎?我可以先走開。」
「沒關係。因為我……」她自豪地拉開衛衣拉鍊,「……已經穿在裡面了!」
小兔子最可愛的地方就是、她經常在一些意想不到的地方覺得自己很聰明。他彎下腰、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來吧、室友小姐。」
她左右看了看,「可是這裡只有一個池子……」
「怎麼了嗎?」
「那你要……」
「當然是和你一起泡啊。不可以嗎?」
「……唔。就是……那個……」她的手在胸前來回比劃著,「……你有……泳衣什麼的嗎?……喔、不對……你是神耶。是我想太多啦……」
……如果不是要在一起泡的話、確實也沒必要特意提醒我帶泳衣了……。她一邊尷尬地笑著、一邊小心翼翼地鑽到了溫泉裡去。……說實在的,因為腿上的烏鴉爪痕、她基本沒什麼機會到外面泡溫泉。熱呼呼的泉水沒到胸口處,她忍不住「呼」了一聲,泳衣上的荷葉邊裝飾飄上了水面。睜開眼就能看見落日餘暉,泉水潺潺帶給她無限平靜。當然其中還混進去了幾聲烏鴉叫,她緩緩睜開眼,能看見前方追逐著落日的幾隻烏鴉,和一隻就在自己旁邊的、非常巨大的……小鬍子烏鴉。
……所以為什麼突然就跑到大山裡面泡溫泉啊……!?而且……
……這隻小鬍子烏鴉……原來這麼……壯……嗎……?
「怎麼樣?」毫無自覺的烏鴉抬起雙手、靠到了池邊,「……這裡還不錯吧?」
「……嗯、是啊。還真沒想到……」
……真沒想到……那個……是腹肌嗎?不、胸肌……?也太……
她乾脆用手擋住了臉,「……謝謝你帶我過來……」
……這傢伙平日裡總是把那件襯衫焊在身上、根本看不出來……!
完全沒戀愛經驗的她哪經歷過這種事。她趕緊岔開話題,「對、對了!一會兒泡完溫泉、我們要去做什麼?不知道那時鎮上的小賣鋪會不會還開著、我想去買點……」
「零食和冰咖啡牛奶嗎?我都準備好帶過來了。」
「這、這樣喔!……謝謝你!還真是貼心……」
……等等、帶過來……?
……看樣子一會就要天黑了、他不打算直接回家嗎……?
「不、不過在山上停留太久也不好吧?看來太陽要下山了什麼的……」
遠處的烏鴉剪影叫了幾聲。她覺得自己說的話好像不是很聰明。
「沒關係。」他聽上去完全無所謂,「……反正我今天也沒打算讓你回去。」
「……欸?不不不!為什……」
被堵住了嘴的小兔子想叫也叫不出、只能一個勁的用四肢翻出水花。……這算哪門子的神啊?簡直是惡霸……!這隻濕漉漉的、腦袋暈乎乎的小兔子,此刻就算有翅膀也跑不掉了。
……這個、這個高杉……!
……喜、喜……
……一點都不喜歡……!
四
「那麼、室友小姐……不、槿小姐。」小鬍子烏鴉不懷好意地清了清嗓子,「現在……我們應該是什麼關係了?」
「……我、我怎麼知道……!」
……當務之急是逃跑、趕快逃跑!等等、這傢伙是不是把我的毛巾給藏起來了——!?
她手腳並用地爬出了池子,那隻討人厭的烏鴉卻伸手抓住了她背後泳衣的帶子,「……這可是在山裡、亂跑的話會跑丟的。」
「……你這個……!」
「嗯、要確認關係的話改個稱呼也不錯。」
「……誰要和你……!」
濕漉漉的毛炸也炸不起來,一陣微風吹過、小兔子打了個噴嚏。
「這樣會感冒的。」他抓著她泳衣帶子的手突然一鬆,「……來、回到池子裡來吧。」
「……你剛剛……我才不要……!」
太陽快落山了、山裡的溫度也越來越低。可是這周圍的路她也不認得,她乾脆蹲在池子的不遠處、抱著膝蓋縮成了一顆小兔球。
「你這樣除了會讓你自己感冒以外、什麼作用都沒有。」
「那不都是你害的!明明、明明我只是在好好泡溫泉呢……!」
「……你生氣了嗎?」
她又打了個噴嚏。高杉搖了搖頭,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的毛巾從半空中緩緩飄下、蓋到了她身上。……我生氣了嗎?她自己也不清楚。看見那撮小鬍子、她的腦袋裡就會大聲播放討厭討厭!但要是不看向那隻討厭的烏鴉、她的耳邊就會響起輕微的「好像被那傢伙親了一下!」不管怎麼樣、她腦袋裡的聲音都沒打算放過她。
「……你要是真的生氣了的話、那我很抱……」
「……我沒有生氣。」她把毛巾往上拽了拽,「……沒有。」
「那你現在是在做什麼?」
「和可疑的烏鴉保持距離。」
「寧可把自己弄到感冒嗎?」
「……如果我真的感冒了、那可疑的烏鴉就要……」她臉上出現了一抹壞笑,「……先承認喜歡我了、是不是?」
……哎喲、這隻膽大包天的小兔子。只是蓋上了毛巾、就忍不住把她的小球尾巴揚到了天上去。
「……哦、是嗎?」他從溫泉池裡站起身,「……原來你一直在打那樣的壞主意?」
「這是什麼壞主意啦?這是人之常情、人之常……喂!」
和這隻烏鴉在一起的每一次起飛體驗都很差勁。挑釁烏鴉的小兔子被叼住了後頸、飛到空中的那一刻差點弄掉好不容易才拿回來的毛巾。裹緊毛巾的小兔子試圖抗議、但都被遠處的幾聲烏鴉叫給蓋了過去。……今天你哪裡也去不了了,因為……
烏鴉巢裡已經準備好了她的枕頭和毯子,他甚至還把樹枝與樹枝間用於填充的材料換成了棉絮。飛行中的風吹乾了小兔子的毛,被放置在巢裡的小兔子咕嚕一下滾進了為她準備好的小被窩裡。……可惜就算是最為安全的被窩、在這隻烏鴉面前也沒什麼防禦力。他一把掀開她的小毯子,「……現在你還能跑到哪裡去?」
她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半句話。於是她搶過毯子、蓋在了自己的腦袋上。
「……你覺得這樣我就看不到你了嗎?」
長著手臂的毯子點了點頭。……也許笨蛋就應該用笨蛋的方法來對付?他掀開她的毯子、無視她的大叫,然後……也鑽了進去。她與他在毯子下面面相覷,「……咦……?」
「好了。」他又換上了一本正經的語氣,「……現在你可以說了。我們應該是什麼關係?」
「……室友?」
「除了這個。」
「……上司和員工?」
「還有呢?」
「……誘拐犯和被誘拐的人……」
「……我在你心裡就只有這樣?」
……還要怎麼樣?你在我心裡是烏鴉樣……
她腦袋裡忽然響起了曾經那間黑心會社裡的可惡上司的話,……要有眼力、要學習上司和前輩做事的方式、才會在工作中獲得成功……!
她盯著那雙烏鴉的眼睛,好像聽見哪裡傳來了砰的一聲。……大概是腦袋短路了吧?也罷、或許——
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按住她一直在心裡叫著討厭的那張臉,狠狠地親了下去。
➖
……小兔子……竟然敢……
……騎在我的頭上?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擠在同一張毯子裡的一鴉一兔睜開眼、小兔子看上去居然還有點自豪。
……勇氣可嘉、勇氣可嘉。
……真不愧是我看中的小兔子。
自豪的小兔子清了清嗓子,「……那我們、我們現在是什麼關係了?」
「準備欺負人的關係、和即將要被欺負的關係。」
「咦……」
不懷好意的烏鴉將泳衣都還沒來得及換的小兔子一把推倒,「……鑒於你剛剛的行為……接下來要發生什麼、我可保證不了了。」
「……不……什麼?幹嘛!你要幹嘛——!」
黑色的羽毛飛滿天、毯子也被丟到了一邊。翅膀遮擋住鳥巢邊緣、使壞的烏鴉露出眼瞳本來的顏色,而即使是這樣一位看上去彷彿很有威嚴的神大人、捉住小兔子後做的第一件事也只不過是用他的小鬍子蹭她的臉。
「……呀——!」
「……現在呢、現在我們是什麼關係了?」
「……你這個、你這個變態小鬍子烏鴉……!」
「看來還沒被扎夠啊。」
她繃緊全身、擺出一副寧死不屈的架勢,「……變態小鬍子烏鴉!呀——!」
他的小鬍子比看上去還要扎人,怎麼會有人下巴上的觸感如鋼絲球一樣呢?她在混亂中努力掙扎著、試圖恢復雙手的自由,既然這傢伙用這種粗鄙的方式對待我、那我也要……
「……喂、你在做什……」
她手裡抓著幾根羽毛,……我也要把你揪成一隻禿毛烏鴉!……但好像越揪越不太對勁,剛剛他的衣服是不是還……
她試探著揪掉了一根他翅膀上的羽毛,他上半身的襯衫也跟著消失了一小塊。
……咦……?
……不過、他是什麼時候穿上這件襯衫的?……從溫泉出來的時候就……?原來是羽毛啊、這樣就能說得……
「……很有趣嗎?」他的動作停了下來,「……拔我的羽毛。」
她眨了眨眼、好像有一點點被抓包的不好意思,然後又揪下來了一根。……啊、這下胸口的衣服就都消失了……
「……乾脆直接這樣給你看好不好?」
「……哇!我、我不會繼續拔了、你不要……!」
白花花的一大片突然暴露在她眼前,她閉緊雙眼、五官都跟著皺了起來,「……你這是、你這是騷擾下屬……!」
「是下屬先騷擾我的吧?」
「……把你的、那個……呃……離我遠一點……!」
她想說「光溜溜的胸部」,不過聽上去好像怪怪的。他乾脆光著上身壓在她身上,「……現在我們是什麼關係了?……嗯?槿小姐。」
「……你這樣壓著我、我要怎麼……」
「找藉口還不如快點說。」
「……唔!我們、我們是……」
……情侶嗎?一言不合就脫光上衣壓在對方身上、說是關係不合的小學同桌還差不多吧。
她咬緊牙,「……我、我許願!烏鴉大人、烏鴉大人,希望你不要繼續壓在……」
「我拒絕。」
「……怎麼這樣!」
她的臉幾乎要被他的胸肌壓扁。她張開嘴、講出來的話語都含糊不清,「……好、好吧!我……窩承認!承認喜歡……」
他鬆開了她一點點。
「……喜歡你……」她揉著被欺負了半天的臉頰,「……的羽毛。」
空氣尷尬地沈默了一會。
「……你應該還記得在這裡的話、就算消失掉幾個星期也不會有人發現吧?」
「……幹、幹嘛!你這樣逼問我、我也說不出……」
「……是嗎?」
「因為、因為和你太熟悉了!所以就……我們每天都在一起呀!和每天都生活在一起的人、怎麼能講出那些很不好意思的話呢……」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對不起。」
沒多久前還在耍無賴的小兔子一下變成了一團小可憐。……可真沒辦法,那對兔耳朵只是往下一耷拉、他就會輸得心服口服。……他可是神、他更年長,他怎麼能不……
「……槿。」
「……嗯?」
他貼到她耳邊,「……我喜歡你。」
小兔子的臉從下到上變得通紅。
……烏鴉大人、烏鴉大人,你也終於以身作則了一次呀。
五
「我、我也喜歡……」她抓住落在一旁的毯子,「……喜歡你。……喜歡高杉!嗯……」
「……這不就好了嗎?真是的、前面還那麼不情願。」
「說得像你前面沒有不情願一樣……!」
他看著氣鼓鼓的她、沒忍住一下笑了起來,「……好好好。想吃點東西嗎?」
似乎對他突如其來的岔開話題很不滿意,她皺著眉頭、鼓起臉頰,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瞪了他許久,「……你有帶牛奶布丁過來嗎?」
他打了個響指,還冰著的牛奶布丁和小勺一起掉進了她的手心裡,「……還想要點什麼?」
「……薯片、肉乾和果凍。嗯……」她看了看四周,「……你這裡可以看電視嗎?」
……這隻小兔子、真是立刻就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了。
他對著被零食圍住的小兔子聳了聳肩,「這裡沒有你們現代人的娛樂。」
「那我們……」
「來讀書吧。」
「讀書……?」
厚重的古籍落到她手心、重得她差點沒接住。她看了看那陳舊的書封、接著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了腿上。
……好多……
……漢字……!
她一頁一頁地翻起了眼前的這本古書,可是上面她能讀出來的字加起來都沒有幾個、更別說是知道大概是什麼意思了。……漢字……漢字……,她翻得越來越快,……嗯……?
……有插圖……?
那隻烏鴉很做作地把臉轉到了一邊去。看清了插圖內容的她差點嗷的一聲大叫起來,……這張、這張插圖是……
……春畫吧……!?
「怎麼了?」他憋著笑,「……不喜歡這本嗎?」
她用力合上書,「……你、你給我看這種東西幹嘛!」
「當然是準備給我沒有戀愛經驗的槿小姐補習啊。」
「……這、這種事……我才不需要補習!不對……」
……還太早了點吧!明明剛剛才互相確認心意……
她沒忍住擺了張怪臉,……但是好像都已經在一起……住了大半年?
「……不需要嗎?」他把古書翻回到剛才的那一頁,「只是這種程度的圖都讓你反應這麼大、看來真是相當的知識匱乏啊。」
「我、我懂得理論……!」
「……那實踐呢?」
「……實踐……實踐……我、那個……」
……好像不管是倫理還是道德層面、現在她都已經沒了要拒絕他的理由。況且、那個,那個胸肌的維度啊……神也不需要鍛鍊吧?可真是好羨慕……。她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小肚子上的肉、胡亂找了個藉口,「……你可是神欸!怎麼能隨隨便便就……」
「沒什麼不可以的吧?畢竟我這也是實實在在的肉身。」
「但是、我……」
「沒關係。」他的手在空中一揮、那本厚重的古書自動回歸了原位,「……還沒準備好的話就算了、你也不用太勉強自己。」
「不、也不是,我……」她低下頭、小聲嘟囔著,「……真的可以嗎?怎麼說呢,就是、那個……首先你是神、其次如果我們之後要是有小孩的話……」
「你已經考慮到以後要小孩的部分了嗎?」
「呃、我……你、你沒有嗎……?」
「機會難得、我可是還想再和你多享受享受二人世界啊。……況且你年紀還小、也不著急這麼幾年。」他收起剛被她吃光的布丁的空盒,「……不過、如果你真的急著要小孩的話、直接向我許願就可以了。」
……還、還真是便利啊……
不知道為什麼、聽見有人說自己「年紀還小」、居然讓她稍微有些開心。她搖了搖頭、甩開那些曾經職場裡的不快記憶,「……那我們現在是為了……」
「純粹的大人的樂趣。」
……大人的樂趣……
……聽起來也太惡趣味了吧!
……不過、怎麼說呢……多少也是有過這方面的、呃,來自少女時代的幻想……
她偷瞄向他的胸口,怎麼說呢、怎麼說呢……
「所以、那個……」她假裝不是自己在開口說話,「……那個、實踐的部分,就……拜託了。」
➖
他就是喜歡她這一點,一旦下定決心、做出選擇就很快。她把還沒吃完的零食推到一邊、另一隻手捂著腦袋,「……我、我應該做點什麼準備嗎?我還穿著泳衣呢……」
「那要看你希望裡的第一次實踐是什麼樣子了。」
「真的要參考我的意見嗎……」
她有點擔心自己想像中的條件在現實中會顯得有些好笑。……畢竟什麼經驗都沒有、要不還是交給專業的人來……?不過說到專業……
「……所以、高杉的話,以前很有經驗嗎……?」
「……你很在意這個嗎?」
「……呃、只是好奇……畢竟你活得比較久。」
……而且還……應該挺受人歡迎的吧……?
「怎麼……」他貼到她面前,「……你難道在不爽我有過經驗這件事嗎?」
「開、開玩笑!我好歹也是個成年人……」
「……是嗎?那我就放心了。」他吹散她耳邊的碎髮,「……過去的事已經都過去了。從今往後的大人的樂趣……可都要拜託你來和我一起享受了啊。」
……這傢伙、怎麼能把話講得又感動又肉麻……!
「……好、好啦!我知道啦!」她摸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總之、總之先把這裡的光……調暗一點吧……?然後、那個……我不想繼續穿泳衣了……」
一瞬間鳥巢小屋裡只剩些微弱的燭光。他把手肘拄在鳥巢邊、用手托著腮,「你可以直接脫掉。」
「呃!這、這不太好……」
……雖然很沒必要、但也想在這個時候穿得稍微漂亮點……
「……那你先閉上眼。」
「……嗯?嗯、好……」
變衣服的把戲玩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只不過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是不是?她緩緩睜開眼,身上的泳衣已經變成了一件黑羽做成的睡裙。……既輕薄、又舒適,不需要任何花邊修飾也足夠雅緻,只不過……
她紅著臉伸手摸了摸,……這個……這個是……!
……丁字褲啊……!
他背向後靠、似乎是想欣賞這件衣服在她身上的樣子,「還不錯吧?很適合現在這個場合。」
「但、但是……」
「下裝的部分不太適應嗎?沒關係、多穿幾次就習慣了。」
她的臉憋得通紅、腦袋也馬上就要短路了,「果然我還是會……」
他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來了副眼罩,「那戴上這個怎麼樣?雖然我不怎麼建議。」
「……不建議?為什麼……?」
「因為想讓巫女小姐……」他牽住她的手,「……在第一次把自己『奉獻』給神明的時候,好好地、認真地看著我啊。」
……變態——!
她乾脆擺出了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要殺要剮都隨他去吧!她向後一仰、眼睛緊閉,落在枕頭上的腦袋上下彈了彈,「……總、總之接下來都交給你了!」
裝死也是兔子的天性之一,只不這位烏鴉大神也是第一次知道它會發生在這種時刻。他沒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她睜開一隻眼瞧了瞧,搭配上耷拉下來的眉毛和抿著的嘴,「……幹、幹嘛……快點開始吧……!」
他沒忍住笑了起來,同時兩手輕推、把小兔子翻了個面,「……看你這麼緊張、先給你來個按摩吧。」
「……嗯?好吧……輕、輕點!」
因為缺乏鍛鍊再加上經常使用不正確的姿勢而形成的堅硬的肩頸、只是被他隨意一按就已經痛得要命。……怎麼是這麼正經的按摩呀!?還以為會是那種很色氣的……
背上吃痛、她忍不住埋在枕頭裡瞇起眼,……習慣一些了之後……好像還挺舒服的。嗯……是錯覺嗎?好像小屋裡也越來越暗了……
「……可別偷偷睡著了。」
「我才不會……」
「……來、翻身平躺。」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睡裙好像少了一半。……等等、既然背上的羽毛睡裙不見了,那他豈不是……看見了……我的……!
到現在再反悔很明顯已經來不及了。……果然穿了這傢伙的羽毛衣服就是會掉進這樣的陷阱……!她用手遮著臉,儘量逼迫自己不去想剛才被看光光的屁股蛋。胸前那部分的睡裙似乎還在,不過這也並不能對現在的她起到什麼安慰作用。……按摩倒是真的很舒服、肩膀和背感覺都有變輕鬆……
「……已經放鬆下來了吧?那接下來……」他俯下身,對著她胸前的黑羽睡裙輕輕一吹,「……該進行下一步了。」
漂亮的睡裙被他吹散、化為羽毛落到各處。……哪裡是情侶間第一夜的柔情蜜意,這隻烏鴉的猛烈攻勢簡直是想把她做成烤兔餅。無從抗議的她在心裡發出了一聲哀嚎,好吧、好吧,這討人厭的小鬍子,就由著他的性子來把我全都看光光好了——!
耳垂、脖頸和鎖骨,被他舌尖掠過的地方癢癢的、涼涼的,既像是在品嚐小兔的原味、又似是在把兔餅預先上好佐料。肋骨、腰際再到小腹,……不錯、是隻有好好按時吃飯的健康小兔。他握上她的腰,……看、她才這麼一丁點兒。
「……唔……!」
胸前、腋下,兜兜轉轉又回到耳垂。就算被舔到羞恥的地方、被按著腰的她也沒辦法跑掉。她裝模作樣地推了推他的頭,「……好了、好了……!唔、嗚……!」
耳朵裡的聲音好像直接出現在了腦子裡,黏糊糊的、還有點酥酥麻麻的。……耳朵、耳朵不是可以被用來舔來舔去的地方吧!?他用食指撩起散在她耳邊的頭髮,……兔子的耳朵果然很敏感,所以用這種輕柔的方式來對待、最合適不過了吧?
……可是毫無經驗的小兔子哪見識過這種場面?她想推開他、而實際做出來的動作分明是把已經幾乎壓在了自己身上的那隻烏鴉緊緊抱在了懷裡。腰莫名地反弓起來、腿間也變得有些奇怪,腦袋還沒辦法理解到底是發生了些什麼的小兔子、迷迷糊糊地對著他的肩膀咬了一口。
……發情的小兔會具有攻擊性,所以就算被咬了一口、也是對他成功讓她進入狀態的肯定。他揉亂她的頭髮,「……嗯、接下來快受不了的時候也可以這麼咬住我。」
「……欸?那、那下一步馬上就要……?」
「……可以嗎?」溫熱的吐息在她耳邊停留,他用食指勾起她胯上那根纖細的羽毛化成的絲帶,「……把最後這一點點……也給我看?」
……我、我還有什麼可以拒絕的餘地嘛……!
……不、不對,即使到了這種情況也還是有可以討價還價的富餘,所以……!
「……我、我給你看的話……」張開嘴的一瞬間她突然有一點後悔、但她也不想在這種時刻服軟,「……你也要、也要給我看喔……!」
「……原來我們的槿小姐也很想看我?還真是讓人感動。」食指向外輕輕一揮、她身上最後一塊也沒了遮攔,「……給你看的話當然可以、不過可不要閉眼睛啊。」
……呃、其實也不是那麼想……
……呀——!
……不、不行吧,不可以吧?不不不不那到底……!
雖說她確實從沒見過實物、可色色的影碟她也是偷偷看過的。但是、但是這個……!和影碟裡的不一樣,太、太……!這個尺寸、怎麼說都有點……!
……不太合適吧……!
她捂住臉的手露了兩條小縫,……這個、會頂到肚臍嗎……?
「不是都說好了嗎?既然要看……」他抓起她的手腕,「……就不要摀住眼睛啊。」
她被迫舉到頭頂的雙手已經在不知道什麼時候被綁到了一起去,……這、這下慘了!她猛地搖起頭來,「……不行!你先放開我、等一下……!」
「……現在反悔已經來不及了。」他笑著撥開粘在她臉頰上的髮絲,「你都把我給看光了……可得對我負起責任啊。」
……這好像不是你應該講的台詞吧……!
「……好、好了!……我知道了!你先放開……」
「我不要。」
「……喂!你好歹也是……嗚!」
腿間的第一次被觸碰感覺好像觸了電,散落在一旁的羽毛化為緞帶纏住了她奮力想合攏起來的腿。腿上的烏鴉爪痕搭配上黑色緞帶、可憐兮兮的小兔是早早就被神大人親自留下了標記的寶貴禮物,終於在二十多年後的現在、小兔子乖乖鑽進了他的烏鴉巢,他可不會再把她放跑。先將凸起處揉弄到變腫泛紅,……對沒經驗的她來說、這就已經夠她受的了。她咬著嘴唇、臉也憋得通紅,如此堅強的小兔子要硬撐到什麼時候才會答應他想要交配的請求?她腿間的黏膩蹭了他一手,……可惜不管再怎麼堅強、畢竟還是只天性好色的小兔。他輕咬住她的胸前、舔弄的同時也不斷吸吮,她終於沒辦法繼續忍住聲音,「……高、高杉……啊……」
四肢被拘束、身體也沒自由,對此她只得將注意力集中在被他不斷進攻著的地方。……和自己摸上去時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無法預料的下一步彷彿就將快感也放大了好幾倍。……好想逃掉、但也不想喊停,……接下來呢?再多一點、再多一點點……?
他沾滿她愛液的手指在她的入口處打轉,……好不容易才捉到的小兔可要來細細品嚐。所以只是一個指節、只放進去那麼一點點,她皺起眉、微微扭起腰,「……嗚……?」
「……你自己也沒有探索過這裡吧?我會一點一點慢慢來。」
「……我……」她把臉扭向一邊,「……我、我有那個……過……」
「……那個是哪個?」
「……就、就是……把、把手指伸進去……什麼的……」
「……就像這樣?」
被手指進入的瞬間她聽見了輕微的水聲。……所、所以會這樣嗎?那裡會變得……那樣濕漉漉嗎?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樣,他沒有用手指來抽送、而是不斷地按壓裡面的內壁、像是在尋找著什麼。身體裡被摸來摸去的感覺實在是好奇怪,她試圖通過扭動腰部來小小抗議、結果只是換來了第二根手指的加入。……不、不行!兩根手指就已經……
他的手很大、手指當然也比她自己的粗得多,再加上他本就比人類高上幾度的體溫、還沒正式開始就已經讓她感到有些勉強。他親著她的臉、那撮可惡的小鬍子扎得她癢癢的,在她身體裡的手指也終止了探索、只是不斷按壓著同一處。一股古怪的感覺從她身體內部湧出,……為什麼按到那裡的時候、會那麼……
「……唔!……嗚、嗚啊……」
「……怎麼、難道是因為手太小……之前沒有找到過這裡嗎?」
那股奇怪的感覺還在繼續。……酥酥的、麻麻的,被按上去的時候還有點想……去廁所。但是不討厭,不如說他也沒哪個地方會讓她真心討厭。她盯著小屋的天花板,要是能再按得多一點快一點……
……怎、怎麼拔出去了……?她迷茫地望向他,要是平時的她肯定一下就能看出來他在打壞主意、可是現在……
四肢都動彈不得的她掙扎著抬起頭,然後對著他的臉……嗅了嗅。……嗯、是高杉,是烏鴉的味道……。她不太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她想開口咬他、也想蹭他撒嬌,當然最希望的還是……
「……現在……可以讓我進去了嗎、巫女小姐?」
那根熱熱的東西頂到她腿間、已經在準備點頭的她這才突然清醒了一點點,「……唔、那個……」
……好喔、進來呀。快點、快點進來……
她腦袋裡的小兔正開心地繞著圈跑來跑去、好像對此充滿了期待。……不行、我還沒有……
「……這裡已經足夠濕潤了、不需要額外的準備了。所以……」
他好像向前推了一點點。
「……我的巫女小姐……意下如何呢?」
六
她還記得她第一次在這間鴉巢小屋裡試圖彈奏那把三味線時,最細的那一根弦突然啪的一聲斷掉、還差點崩到了她的手上。現在她的腦袋也和那根崩斷了的弦差不多,明明還有點害怕、還覺得心裡沒有做好準備,可是因為對方是那隻長著小鬍子的壞烏鴉、所以……
她不知道她最後回答了些什麼、大概是代表同意的句子吧?身體裡越來越脹、越來越滿,習慣那種被撐開的感覺後就只剩下他的熱度。她大口喘著氣,他也揉著她的頭幫助她放鬆。從手腳開始、身體的每一處都變得綿綿的、軟軟的,在一點一點融化的同時……被做成一根兔子串。下身的那股被侵入的感覺突然停住,她忍不住迷迷糊糊地笑起來,……還好還好、只是看起來可怕而已,才不會有頂到肚臍那麼嚇人呢……
「……感覺還可以嗎?」
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我就放心了。保持這個勢頭、接下來只剩一半了。」
……接下來的……一半……?
她連那句「咦」還沒來得及講出聲,一股巨大的推力就將那份灼熱一路按到了底。……那裡是肚臍嗎……?她沒空去胡思亂想了,那股被完全塞滿的感覺好像也跟著一起進到了腦子裡。她不知道該怎麼辦、眼睛也不知道向哪裡看,太奇異了、太古怪了,然後隨著一陣她無法控制的抽搐,身體裡湧出來的液體將他們兩個的交合處附近全部都弄得髒兮兮。
「……嗚……嗚……?」
還沒反應過來的小兔蹭著他、舔著他,就連他的小鬍子也要被她貼近嗅嗅。……剛剛那是什麼、那是什麼呀?高杉、高杉……再離我近一點?嗚……
他動得很慢、節奏也平緩,只是這樣就變得七葷八素、真是不知道接下來這隻小兔要怎麼辦。被頂到裡側就止不住地欣喜、距離變遠的時間僅有幾秒也讓她感到不高興。她無意中瞥見她和他連結在一起的部分,……白痴、笨蛋!這是在做什麼呀?這下室友也做不成了、繼續把他上司也不是那麼一回事了……!……我、我這是在……
……和鎮上的神大人……
……做愛……
那是她在東京的小房間裡也從未做過的美夢,硬要說的話大概也只有「希望第一次的對象是個還看得過去的帥哥」這一點與此刻的情境重合。……明明身體裡被擠壓的很不舒服、明明每次被頂到裡面都有點想去廁所,可是……
還沒發覺到困住她四肢的羽毛絲帶已經消失掉、她的手和腿就已經自然而然地纏在了他身上。……才不過是第一次做、就已經這麼享受了嗎?……真不愧是我的小兔。因為興奮而降下來的子宮口被他一下一下地刺激著,快流出來的眼淚和為了迎合他而扭動起來的腰實在是很難被聯繫到一起去。換作是別的對象大概會因為他比人類稍大一圈的尺寸而吃痛退縮,可這隻膽大包天的小兔子只是縮在他頸邊、試圖咬他的耳朵。
「……高、高杉……嗚、嗚啊……!」
……現在才說好像沒有做避孕措施的話、是不是有點來不太及了?不過既然是烏鴉大人、所以頂多也就是會生一窩嗓門很大的小烏鴉吧……。就連他也拿到了此刻還在胡思亂想的她沒辦法,他舔了舔她的嘴唇、上面還殘留著牛奶布丁的甜香。如甜點一樣美味、又如小兔一樣可愛,只有把她吃乾抹淨才是對她的尊重吧?他速度加快、用力抓上他背的她也終於哭了起來,「……不、不行……。……嗚……高、杉……」
……有什麼……
……要出來了……?
體內不斷被他磨蹭著的地方又癢又奇怪,只是一旦習慣了下來就會對那種感覺產生依賴。腿上的烏鴉爪痕好像也在隱隱作痛,命運說不要到東京去、所以她終於下定了決心要留下來。……就算沒薪水也沒關係、就算總是在花我的存款也無所謂,就算真的有了一窩小烏鴉、那我也會煮一大鍋蕎麥麵喂飽他們仨。……高杉、高杉,現在我……
「……告訴我吧、槿小姐現在的願望……是什麼?」
「……烏鴉、大人……高、高杉……」她用額頭蹭了蹭他的臉,「……一起、去……?……拜託……拜託你……」
她閉上了眼睛。
➖
「……稍等一下、擦好就可以睡了。」
「……唔……」
終於清醒了一點的小兔從現在開始要被迫直面自己剛才的羞恥言論,對此她選擇拒絕面對、故技重施,於是把上半身全都悶進了毯子裡。
「……這樣就好了。」
腿間黏糊糊的感覺不見了。她扯下毯子、只露出一雙眼睛,「……那、我要穿什麼睡覺……?我可不要穿羽毛做的睡裙了……」
「……還要穿衣服睡嗎?」他抖了抖翅膀,「可真是見外。」
「……喂……!」
她飛速地把目光從那對翅膀上移開。……剛剛、剛剛那個的時候,他的那對翅膀也在那裡……
「……怎麼了?」
「……沒什……」
「……難道還……」他湊到她旁邊,「……意猶未盡嗎?」
「走、走開啦……!」
他挺直腰板、與她的距離拉開了一點點。……這句話好像似曾相識?他用手摩挲著下巴上那撮小鬍子,「……你知道嗎?你四歲第一次到這裡的時候、也讓我趕快走開。」
……拜託、哪有人會在剛……之後,突然開口提起對方四歲時的事情的……!
「……那看來我四歲的時候、就已經具備分辨好人壞人的能力了。」
「是嗎?我給你塞了一塊曲奇餅乾、然後你就沒再那樣說過了。」
「……那時我才四歲……!」
她裝作沒看見一旁的咖啡牛奶。他沒有答話、只是在那裡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真、真是的!」她一把抓起那盒咖啡牛奶,「……只限這一次喔!」
可惜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因為烏鴉是一隻狡猾的烏鴉、兔子又是一隻沒什麼心眼的小兔子。她喝光咖啡牛奶、裹著毯子縮進他的懷,明天的太陽一升起,她還是那位拿不到薪水的神社巫女、他也還是那位不怎麼正經的烏鴉大神,只是現在的她還不知道、很快她就會多一個新身分。神社附近的那間小小的便利店早就被裝修得差不多了,裡面不但有關東煮的機器、甚至還可以蒸肉包。……她大概不會再回到東京長住了,但她還有很多機會、很多和他一起的機會,作為便利店的老闆娘和與她形影不離的小鬍子店長、到東京去參觀學習便利店的管理和營銷。至於那一窩小烏鴉呢?……嗯、那大概是很久很久之後的故事了。
烏鴉線 END